身體社會學第四講:界線與禁忌

「我們對骯髒的看法,表現出我們的象徵體系。」

讲义来源于网络,感谢李明璁老师的公开分享,这里只作整理引用,未作任何篡改。

主題:⾝體的界線與禁忌

李明璁(台⼤社會學系助理教授)
2018/4/11 19:30-21:30 台灣⼤學博雅講堂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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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定閱讀⽂章:
Mary Douglas,1997,「污染象徵秩序」 收錄於Jeffrey C. Alexander 等編,《⽂化與社會》
Kate Cregan,2011,「⾎、膽汁與痰:儀式的⾝體與模糊的界線」
《⾝體社會學》第四章


許多有關⾝體、性、甚⾄⾊情的法律或網路管制, 都是基於⼀種「令⼈感覺羞恥或噁⼼」的社會⾵俗習慣判斷。如此判斷有何問題?

請參閱 Martha Nussbaum(1947-)的著作:《逃避⼈性》(Hiding From Humanity )

她主張噁⼼和羞恥,絕不能成為⼀個⾏為⼊罪化、或司法量刑的判斷基礎。
因為「噁⼼」與「羞恥」這類⾝體感受其實都有其強烈的社會建構性與⽂化相對性。
⽽這種建構性和相對性,如果為權⼒者無節制地使⽤,就會造致⾃由與平等精神的傷害。


Part. 1 禁忌如何產⽣

社會⼈類學經典著作:Mary Douglas, Purity and Danger (1966)

分類系統(system of classification):

  1. 是知識得以累積的前提。
  2. 是社會化的基礎。
  3. 是感官經驗如何形成的⽂化型構(cultural formation of sensual experience)。

分類系統會內在化、植⼊⾝體,形成「⾃然⽽然」(其實是社會⽂化化)的感知和反應。

⼈們對何種⼈事物是「不思議、難想像」(unthinkable)的 「制度化描述」(institutionalized description),就是所謂禁忌(taboo)。
⽽對「骯髒」(dirt)的制度化描述,就是玷污或褻瀆(pollution)。

Mary Douglas:「我們對骯髒的看法,表現出我們的象徵體系。」
或者說,這都是基於⼀套社會特有的宇宙觀和世界觀。

翻譯成中⽂「禁忌」的「taboo」,其實字源並⾮英⽂, ⽽是⼗⼋世紀英國庫克船⻑(James Cook)前往南太平洋波⾥尼⻄亞時, 發現帶地⼈以此字來表⽰禁⽌和忌諱事物。
ta 是「劃清界線」,boo 則只是單純的強調語氣字尾。
taboo 就是「絕對劃清界線」之意。

換句話說,跨邊界的事物就是骯髒與玷污的源頭。 因為神聖性來⾃於完整性、⼀種封閉化的完美感。

Taboo 從來不是「⾃然的」⽽是「社會的」,跟政治權⼒或宗教信仰息息相關, 但耐⼈尋味的是,這些禁忌的社會成因,都不約⽽同會被「⾃然化」。

Taboo 可能是正向的「視為神聖、所以不可接近」, 也有可能是相反、負向的「視為污穢,所以不要接近」。 總之就是要「絕對劃清界線」。

此外,許多禁忌指向性別化的⾝體和⽣殖功能, 如⼥性的⽉經,在⽗權體系的社會裡經常成為⼀種 taboo。

紅⾊的經⾎(髒污象徵),相對於⽩⾊的乳汁(純淨象徵),成為⼀個諷刺對⽐。 (明明都是與⽣命孕育相關的⾝體產出物)。
⼥⼦來經時不能參加宗教活動、不可登上漁船等。
如今⽉經即使不是「禁忌」,但卻仍是「尷尬」。
例:Instagram 強制移除⼥性經⾎相⽚。


Part. 2 污穢與純淨的⾾爭

purity 不只是物理意義上的「潔淨」(cleanliness), 更經常指涉宗教、象徵層次上的「聖潔」(sanctity)。

每個社會都有各種淨化(purification)的儀式。

儀式在空間與時間層次上的雙重意義:
空間:建⽴框架與協助聚焦(邊界的劃清與明確確認)
時間:從⼀個⽣命階段過渡到另⼀個階段

淨化儀式常與其他儀式合併舉⾏, ⽐如迎⽣或送死的儀式,都會附帶有淨化儀式; 或者進⼊神社前,要⽤⽊瓢洗⼿飲⽔。

所謂的髒污和禁忌,從來不是本質化的存在狀態, ⽽只是⼀種相對性的社會判斷。
其實所謂的 pollution, 不過都是在譴責某些事物、⾏為或概念,違背或混淆了社會所重視的既定分類系統。

換句話說,它們就是「逾越界線的事物」(matter out of place)。
曖昧是主流體系亟欲排除的「危險」。
⽽法律,通常就是被⽤來維繫這個界線、管控「危險」的⼯具。

理解骯髒、噁⼼、禁忌的社會脈絡, 不只是讓我們再次體會「⽂化相對性」的意義, 在⾯對他者時能更謙卑、更同理。
同時就探索⾃我和改變社會的意義上, 更促使我們理解社會界線的制定和相應的權⼒控制。
從⽽,思考「踰越」(transgression)的積極意義。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