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而已,一生已尽
13年毕业第一份工,刚入职不久,领导带两位访客让我帮忙。主要帮她两复印材料,其中一人先给了我厚厚一沓材料让我帮忙复印,每张复印五份。我就在复印机旁机械式地一边按复印操作一边替换材料,复印了大概有二百来张,打印机没墨了,办公室也没储备,而要复印的材料还有一叠没印完,还不说另外一个人的还没来得及给复印。
我将情况跟她们二人一说,她们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没墨呢,另外一位则用沙哑的语言跟我讲,你怎么一直给她复印而不给我复印呢。
任我如何解释她们都不理解,我是又气又恼又累又委屈,领导出来解围送走了那两位。
不久,领导跟其妻子离开,再不久,早我来的同事也离开了,小小一个公司就这样留我一个了,这也就是半年多的时间。
14年,从南五环外搬去北二环,融入另一个大家庭。
那一年,圈子里很不太平,因为一些事好似到处在爪人,而我那个小小机构终于有一天也被问候了。两🐼找我喝水,我们相约办公室楼下味多美。我惴惴不安不知如何应付,好在他们问的问题也没啥,全程氛围也很轻松,了解了下情况留了手机号就走了。
我记得当时我跟那个带头的讲,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不碰正直。而带头的则跟我讲,正直是你不碰它也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大意,具体忘了)。
不久,其中一位🐼来电找我,约我出去逛会儿,我就坐他车在二环外绕了绕。他问我的问题跟上次也差不多,我也跟上次答的差不多。可能对方觉得我在敷衍,说话语气也开始强硬了,可我也没啥可说的啊,末了,他让我监督办公室的一些活动,我说活动都公开的还用汇报吗,网上一查不就知道了。他很强硬跟我讲,就是要我回报,然后又送我回楼下,我后来也没睬他。
之后他们也没再找过我,但是那一年却很不平。因为一些事,到处在找一些人,而因为我所在的那个地方平时活动比较多,自然受关注度也高,那时候也就会有敬茶敲门拜访。有次上门登记信息,我跟另外两位在,登记却不出示证件,为此有人不愿配合,气氛有点冲,但最终也还是合作登记。不久风声变紧,我记得那期间上班都不敢作声,也不敢出门,有人敲门就屏住呼吸不应就是。当然后来他们还是进去了,恰好我们几个下楼吃饭去,错过也没敢回去,好在后来也算平安度过。
那年秋天吧,活动招募志愿者,有人应征来。之后很多活动她都会来参加,而且还很热心,又恰好,那人跟我还算是半个老乡。平时活动见的多,据她介绍是个律师,但是蛮闲的,经常来我们这边转悠参加活动。后来也算太平,但是也因累积比较久的关注吧,15年我们想要续租就没那么容易了,一来租金上涨,二来人也不乐意让我们租。
我们只得搬迁,从北二环到北四环外。而那个之前很热心的志愿者还帮我们搬家呢,还开车载我们呢,也是蛮感动的,这么铁杆够义气。只是后来也就慢慢不见了,再根据复盘,断定是个茧蝶。
呼,那时候感觉不可思议,那么热心肠,原来是为刺探本没有的情报,也辛苦她白忙活啦。也差不多那时,我的警惕性变得更高,没人可以相信,更不可轻易与人变得熟识。
15年下半年我去了另一个城市,间或也听来一些信息,原来上面查证技巧很高明,死灰还可以复燃。而也是那年我再次返京,一下飞机结果敬茶上机带人,我一瞬间也觉得惊吓。
16年转而再去另一个城市,还没正式入职就接到旺信版电话要求删稿,虽然之前在北方也有过,但那时候信息当然算敏感,而这次就跟会议有关就要求删,只能照做。
新工作新地方,又要差不多当个负责人,一切只能变得更谨慎,人们也变得越来不可信。我选择不跟人太多交往,不跟家人讲工作(之前也不讲,他们也就只知道我在工作有赚钱但不多,如此而已),甚至是同事也要做所保留,风险我担,我只能用我想到的、能做到的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朋友不受牵连。甚至因此还跟很好的同事争吵,有次她跟我讲没有人是一个孤岛,而我则呛她,我就要做一个孤岛。很多事我都跟她唱反调一般,我们都知道我们都很关注这个机构,但是我觉得我混蛋起来真的很浑,每次争吵后就会觉得很抱歉,但下次还是忍不住要“反对”她。
我们想要注册抿费,但是到最后关头被卡了,我们由此去找孵化、去答辩,我还要周周下班后跑去市里上课就为对方愿意帮下我们,但是最终无功而返,政策就像踢皮球,这边说不需要那边说需要,两相卡壳,最终也似乎知晓是我们的问题而不是所谓的手续问题。转而换方向换资料重新再来,但最终仍然会被卡,也是无奈。
17年因为一篇文章,王晶顺着网线就找上门来了,当然开始没找对(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我们的网络开户地址竟然是另一个地方hhh),但终究人家有办法找到你。我被带去橘子里问话,做笔录,内容无非就是文章是不是我们发的,活动是不是有(废话当然有没有我们写它干嘛),然后做完笔录采集指纹拍照按手印走人。
那天是2017年11月30日,我还为此发朋友圈,名曰人生喜添新履历。进去大概一个多钟,虽然简短的笔录,但是那里面忙忙碌碌的身影也是顾不上我吧,尤其是做笔录的小哥也一脸纳闷,就因为这?我说,嗯。而我对面坐着两男一女,戴着犒,虽然用衣服遮着,但还是很容易看出来。从我进去到我离开,他们就坐在长椅上无人理会。
而我的进去让同事很受惊,虽然我也知惊吓正常,但有时候还是不想让她们受惊,尤其是都乱了手脚,其他人只会更害怕。
当然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就完,为此时局也找过我,还让我去市里坐了坐聊了聊,然后按照要求撤稿、声明也算暂告一段落。
也是那一年早些时候,有实习生来,间或问的问题让我很是发毛,我变得很讨厌那个人,讽刺的是后来,不表。
18年,经常发梦被带走,当然那一年很不太平,周围总有人被带走或是听说被消失。我也惶惶不安,不知道会因为什么事而找上门,自我审查越来越严,也担心因为莫须有的问题就找。
九月北上去正念,跟之前的朋友见面,有次大家聊天的时候,对方问我一个问题,我瞬间发毛,立马回呛,问那么多,你果宝啊。虽然是很好的朋友,但是那时候我被触及到防线,我本能就是防卫。
从北京回来,我回想这几年的担惊受怕与无力无奈,十月我提出辞职。隔年也即去年三月正式离开。当然这期间一样有很多事让你继续害怕,但我一如既往,不会跟朋友聊太多。很快离职离开,很多事自己也不去管,不去关心,关掉所有信息源,退群什么的,但还是间或看到一些很不好的事,让人担心。但一直想着我已经离开,这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其他人的不错选择,过去的都过去了别人也不知道,未来的我也不参与我也不知道。而其他人的遭遇,我选择心中感叹。
19年3月,作别。但是外面还是不太平,认识的人相继被带走,我也发梦被带走,吓醒后再也睡不着,内心一直在想我都离开为什么还来找我事。
20年2月,在我见了前同事之后,却突然发现这个人将机构告上法庭,理由让人作呕,后续各种爆料出来我越看越觉得恶心,索性也不去关注,只是某天突然以前同行的一人发我链接直接说看了这个觉得对我们很失望,巴拉巴拉一堆,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问缘由只看一人之言无论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有。而不少搬弄是非甚至是前同事、实习生都出来说那个人是好人,我当时看着真是心寒。
3月,我突然接到电话说上门找我可我不在,让我下班去橘子里找他们。我如时赴约,不知道因为什么,更不知想要干嘛。去了有七八个人围着我问话,还是过往的事,我以为过去不曾过去,当然也没啥可讲,该讲的也就那些,反反复复我也觉得他们没意思。当他们问我其他人联系方式,我说你们明明有了干嘛还找我要,对方口气变强硬说这个老油条,他们知是他们知,但说不说配合不配合是看我,我无话可说。他们见这个老油条也炸不出啥来也就让我离开了。
而我出来的那一刻,还舒了一口气,因为前不久我才刚跟女朋友分手,呼,还好及时,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4月,我正睡着突然前同事打电话来说另一个前同事被带走,一晚未归。我无法再入睡,也快该起床上班了。下班后总算听到消息被放出来了,办公室被抄了,带去反反复复问一些话,确认一些事。而这期间敬茶还在关注着我,关注着我做什么、情感状态以及确认我之前说的是不是对的。
5月,她照例去取被抄的物资,照例被问话,而对方仍关注着我,关注着我的情感状态,提起我之前的工作,我感觉阴魂不散。
我们是做了什么事吗,一点都不觉得。但是当你踏入这个圈子,那些风险也即与你同在。我们get不到对方的点,对方却可以有一万个理由或者不需要理由就可以找你问话。当你提到那两个字你不会觉得那是多么值得尊敬值得敬佩的,反而是人们恐惧的源头。
都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但有些现实就是,鬼才不会管你做没做,也不需要有没有,只要他们觉得你是、你做了,就可以敲敲门——甚至不敲门带走你。
我以为置身事外远离火源就不会爆炸,我也时候常自问为何恐惧,甚至早已做好准备,但更让我担心的是,你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牌威胁你身边的人。就如开头那两位,当时的我很不解我也算倾尽所能去帮她们可她们还不理解,可我不曾想她们为何成为那样。她们只身前往认为可以帮她们解决问题的地方,可遭遇是没有地方愿意让她们落脚,公车拒载,衙门拒见,任凭她们哭喊哑嗓子也无济于事,她们不再能高声言说,只能将遭遇、将证据印出来,发给其他人,以期获得关注。就如隔河隔海的地方的反弹,他们为何成为包民,那种深深的不信任像种子一样早已植入人心生根发芽。我只是有些理解缘由,虽不认同,但也无计可施。
越来越多人觉着心寒,我也只能采取我的策略,保持距离,我们都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