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来源于网络,感谢李明璁老师的公开分享,这里只作整理引用,未作任何篡改。
主題:⾝體的性別與認同
李明璁(台⼤社會學系助理教授)
2018/4/25 19:30-21:30 台灣⼤學新⽣講堂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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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lyn Yalom,2000,「神聖的乳房」、「情⾊乳房」、 「政治的乳房」、「商業化的乳房」、「解放的乳房」, 收錄於《乳房的歷史》,第⼀、⼆、四、六、⼋章。
Annette Scambler & Graham Scambler,1996, 「以社會⾓度看⽉經」、「以⼥⼈⾃⼰的⾓度看⽉經」、 「⽉經週期與異性關係」,收錄於《如果男⼈有⽉經》,第⼀⾄三、五章。
Part 1. 兩性模型的科學霸權
⼗⼋世紀科學發展(主要是解剖學和⽣理學)賦予「男⼥有別」⼀個⾝體化的正當性。
兩性模型(Two-sex Model)由此誕⽣: 只有兩種⽣理上相對⽴的性(sexual opposition)。
兩性模型在⻄⽅現代社會,透過科學論述,建⽴⼀種「⾃然化」的神話霸權。
但其實在更廣⼤的全球、跨⽂化尺度上,兩性模型並不適⽤多數⽂化的實存狀態。
⽐如,在⻄亞、南美、南亞等地,從古⾄今都有「第三性別」者的分類概念。
當⻄⽅殖⺠者,跨海四處遇到這些⾮「兩性模型」框架的⼈⼝群,輕則透過基督教強制教誨或懲罰,重則予以屠殺滅族。
性別政治、族群不平等與帝國殖⺠緊密聯結。
在⻄⽅⾃⼰社會中,不符合兩性模型的族群同樣被當成異類怪胎。
但治理⼿段略為不同:醫療科學積極介⼊,試圖「矯正」使之「正常」。
對象包括:⽣理上的雙性⼈(擁有兩種性器官)、畸形⼈(性徵不完整有缺陷)、 或⼼理上的性倒錯(男⾝體⼥氣質或相反)、同或雙性戀等。
無論是性(sex) 或性別(gender)都受到「兩性模型」的管控。
透過科學,樹⽴了⼀套邊界明確的社會秩序(但卻表述成「⾃然秩序」)。
Mary Douglas:秩序觀決定了純淨與髒污,禁忌與排除。
Goffman:不平等的關係會偷渡表述成屬性,從⽽製造了污名。
傅柯:這⼀切涉及權⼒的運作,必須靠深⼊⾝體的內化監控。
⾯對⾝體的性與性別之劃界、排除、規範,反抗如何可能?有何意義?
跨性別提供我們重要的反思:「我們原⽣的⾝體,不必然是我們得永久定居的⾝體」。
Part 2. 跨性別:⾝體意義與認同⾾爭
跨性別(transgender)踰越兩性模型: ⼩⾄透過服裝、外貌儀態與⾔⾏的改變,⼤⾄透過⼿術變性。 跨性別可能是改變原⽣性別(男跨⼥ Male-to-female, MTF 或⼥跨男 FTM) 也可能是同時擁有或不屬於其中⼀種(雌雄同體的陰陽⼈ intersex)。
因此,跨性別有可能是⼤於變性的(transsexual)。
後者專指試圖或已經改變⽣殖器官,以得到⾮原⽣性別的性別⾝分者。
如果跨性別是⼀種污名,那麼這個「受損的⾝分」如何被重新管理整飭?
⼀⽅⾯,透過⼿術改變⾝體已符合⾃我感知,同時也要妝扮成變⾝後的新性別。
另⽅⾯,不僅⾝體妝扮變成另⼀個性別,舉⽌⾔⾏也要有連續的同⼀性。
醫療科學與變性者在此吊詭地結盟,從⽽⽀持鞏固兩性模型的體系秩序。
醫療許諾:科學技術可以改變和「重建」男⼥⾝體,在不動搖兩性模型的基礎上。
對「第三性」或「雌雄同體」的排拒,同步建⽴在合法變性⼿術的制度發展上。
換⾔之,transgender 被消融或收編於 transsexual 中; ⽽ transsexual ⼜透過法律與醫療的複合控管,取得去污名重返「正常社會」的⼊場券。
改變性別不被當成⼀種權利或⾃由,⽽是⼀種醫療需求。
變性者必須向醫療體制展現其轉性認同是連貫的、穩定的、統合的,才能被「許可」。
在現代⻄⽅社會框架下,有跨性別慾望注定是孤獨⽽⻑期的⾾爭。
即使變了性都還不夠,還必須⽤⼒學習或經營管理刻版化的男性或⼥性形象?
設法讓⾝體和認同都如 Goffman 所說的「理想化」地⼀致。
結果是,變性者 FTM 有可能因此變得 hypermasculine, 相對的 MTF 則可能 hyperfeminine。這在許多經驗研究中都有明確案例。
「偽裝」極為⾟苦,因為不可能⼀次到位或⼀次解決。
即使動⼿術變了性,更⻑遠⽽深度的偽裝也許才正開始。
只要社會框架不改變,這就是漫⻑⽽⾟苦的⼈⽣旅程。
陷⼊這樣的困局,絕不能歸咎變性者⾃⾝, 因為他們只能在「兩性模型」框架中,努⼒讓⾃⼰得到⼀定程度的認同與尊嚴。
他們能協商⾏動改變的只有⾃⼰的⾝體,⽽⾮社會認知與科學霸權論述。
Part 3. 性別跨界的可能:後結構⼥性主義觀點
兩性模型的框架改變如何可能?
後結構⼥性主義者 Judith Butler 認為還是必須回到、或放⼤「⾝體」的動態性。
⾝體永遠是⼈們建構性/別/慾望(sex/gender/desire)的中介,也始終是個未完成式。
⾝體的展演性(performativity)是「結構繼續作⽤」vs.「⾏動創造改變」的⾾爭核⼼。
Butler 挑戰傳統⼥性主義所賴以發展的「⼥ vs.男」⼆元對⽴觀, 也反對把⼥性當成⼀個同質群體。
甚⾄她認為同與異性戀的分離對⽴,其實也是⼀個陷阱。
Butler:「在異性戀關係中,存在著⼼理上的同性戀結構; ⽽在同性戀的性慾特質與關係中,也存在著⼼理上的異性戀結構。」
Butler 引⽤ Mary Douglas 的觀點,說明劃界與排除危險的權⼒運作⽅式。
從⽽反省任何⼀種性別與慾望劃界的問題(都是宰制權⼒⽤以收編的陷阱)。
於是,越危險、越曖昧混濁、越不統合、越髒亂,有可能是超越進步的可能所在。
藉此開啓 1990 年代之後「酷兒政治」(Queer politics)的論述與⾏動。